芋泥柚子 (Fantasy Memory)

周五放學的明仁高中校外，學生一群一群地湧出。

照理來說，周五的第八節是社團活動，很少人會在下午四點就這樣離開學校。

不過這禮拜不太一樣，因為下一周就是高一、二生的第一次段考。所以學校還特別在今天午休時播放廣播，要同學們在放學後不要逗留在校園中，順便提醒各位考生下周一應該了解的考試注意事項。

而在這一群一群的學生群裡，有兩個人沒有屬於任何團體。

「這麼一說，今天回家就要卯足幹勁來衝刺一下練習題了。」許良語無奈地說，同時望向走在自己身旁貌似無憂無慮的段承夜：「你都不用擔心嗎？感覺承夜對考試沒有很在意呢。」

「我早就說過我姊姊會幫我複習了…更何況，我們不是周末還要約出來念書嗎？」段承夜用稍稍興奮的語氣回答：「如果讀書會真的跟良語說的一樣，那就可以互相交流不會的題目了…」

「承夜，你是不是自動忽略”讀書效率降低”得這個部分啊？」

原本想這麼說的許良語看到對方如此滿足的神情，便決定把這個評論放在心裡：「算了，這樣對承夜也有好處吧。」

「啊，對了…良語，」段承夜拔下右耳的耳機線，以利聽清楚接下來對方可能說的每一個字：「可以問你一件事嗎？」

「可以啊？問吧。」

「結果禮拜一，你跟李翊宸到底是怎麼和好的呀…？」

「欸？這個啊，」許良語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的轉過頭：「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啦，就只是把我們之間的小小誤會解開而已。」

良語心裡此時有點驚訝，原本以為對周遭事物漠不關心的段承夜，應該不會對這種小事感興趣的。反而感覺對人際關係熟通的吳孛育，好像還沒發現自己已經跟對方和好了。

不過經過一連串回憶，良語發現自從自己跟李翊宸那天的談話結束後，雖然雙方的憤怒都因此平息，之間的互動卻退化至將近一般同學的關係。

也不能說是成為陌生人般的冷漠，大概就真的只是會互相打招呼的關係吧。也難怪沒有人發現他們和好了，因為一切看起來就跟在冷戰沒兩樣。

再看看提出問題的段承夜，許良語思考著對方該不會都一直把這些日常互動看在眼裡吧？

要不然自己沒招，段承夜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呢。

「雖然我沒有想到第一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是你，但承夜如果不介意的話，要不要聽我說呢？」

禮拜一中午的太陽其實一點也不駭人。

當天多雲的天空，使得許多同學選擇在戶外區享受夏天的涼風以及微弱的日光。

到處都有別人享受著悠閒的中午時光，這份清閒卻打不斷許良語跟李翊宸之間的尷尬。

自從吵架之後，儘管兩人都想要與對方和好，卻都各自留著那份怒氣及無奈。每次找到任何可能溝通的機會時，卻又被周遭的各種人事物阻礙。

剛剛李翊宸在學生餐廳抓住許良語友人提供的機會，好不容易獲得此次將心結解開的機會。

兩人走在校園的柏油路上，手上拿著剛剛各自買到的餐點。

「李翊宸，快點想一下要說什麼啦！」李翊宸對著自己說著，慌張的神情早就被刻印在臉上消之不去。

「李翊宸。」沒想到這時許良語卻先開口了：「李翊宸，你有在聽嗎？」

李翊宸趕緊點頭，把放不下的緊張心態捧在心裡，準備聽對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。

「我，想先跟你說對不起。」

「我其實知道戀愛這件事，是非常重要的ㄧ個決定。而那個時候在屋頂的我，卻還是為了拒絕你而編出一個沒有什麼邏輯的謊言。」

「其實我當下很貪心，我不想要完全的拒絕你，我不想要就此跟你斷絕關係。我仍想要下課會來找我的你，仍想要偶而會對我惡作劇的你，」

「但是我不想跟你進入一段關係，我不想要連我自己心裡都還不能完全接受的愛情。」

「所以我的貪心害你受傷了，對不起，我沒辦法作下那個決定。」

「許良語是傻瓜。」此時李翊宸小聲的說出這句話。

許良語聽到之後很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，但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反駁。

「許良語是傻瓜，我怎麼可能會因為你不跟我交往就不理你啦…」李翊宸的聲音開始哽咽。

想起自從遇到對方的那一天開始，自己就不斷地為對方著迷，完全不管對方的心情，也不管對方是否感到厭煩，自己就一股腦兒地不斷進攻。

但好像有這麼一滴滴效果了呢…

「良語，我也對不起啦，我一直以來都沒有顧慮到你的答案，而一直強迫你接受我的存在，」李翊宸帶著些微的哭音說。

「這絕對不是我想要的，逼自己喜歡的人也要喜歡自己的這件事情，絕對不是我想要的！」

「許良語，對不起。」

夏日的午風此時吹過兩人之間的間隙，一陣涼爽的氣流就這樣掃掉心跟心之間的穢物。

「…沒事啦，我其實，」許良語在聽完對方的自白後，發自內心的說著：「我其實那天在跑掉之後，很希望你能追上來，作什麼都好，就只是追上來。」

「可是我沒有。」李翊宸平靜的說著，並回想著那時當下感覺被打發、敷衍的心情。

「對。」

「良語，現在我要對你說一件事情。」李翊宸忽然停下腳步，導致另一人也因此駐足，並轉頭望向自己。

「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在你面前這麼說，所以你要聽清楚歐。」

「良語，我喜歡你，我很喜歡你，就算你拒絕我之後，我還是會喜歡著你。」

「就算你做出了我很不喜歡的事情，我還是會喜歡著你，因為我就是這麼地喜歡你。」

「所以，良語不要再欺騙自己了。如果喜歡我就說喜歡，如果想要我陪你的話就跟我說，如果討厭我的話，就告訴我你一輩子都不想見到我。」

「只要你誠實的跟我說，我都可以接受的。」

「這樣好嗎？良語？」

許良語輕輕地點了點頭，緊握著自己手上的提袋，肩膀緊繃的縮起。

「良語，我喜歡你。」李翊宸雖然注意到對方緊張的動作，但還是繼續說下去。

「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對你這麼說了，以後在良語對我說”喜歡”以前，我是不會再對你說那句話了，絕對不會。」

「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，你還是可以下課跟我聊天，」李翊宸認真的說：「需要的時候，我還是很樂意抱抱你的。但是，我不會再隨便地，像無頭蒼蠅一樣衝到你身邊，因為我真的不想再造成你的困擾了。」

「我說完了。那…良語呢？要說什麼嗎？」

許良語仍處於慌張的狀態，他從來沒有在自己人生中，連續聽過這麼多次對著自己說的「喜歡」。

「我感覺我又要開始貪心了。」許良語對自己說著，嘴巴卻沒有辦法開口。

「良語，那裡有空的板凳，我們先去坐下來吃午餐吧，要不然午餐就要涼掉了。」李翊宸指者路旁大樹下的石製長椅，並拉著身邊之人前進。

夏風又再次吹起，樹上早熟的樹葉一片一片的飛落。